触碰艺术的伤口 看生命鲜血直流——关于公冶繁省的多重想象


文/魏家川
来源:艺盘      时间:2018-08-09

公冶繁省是那种注定会给人很多想象的人。对一个人的多重想象,往往发生在那些心灵一见如故的人之间。本质上它是等待杀青的灵魂在孤寂中的呐喊。而这孤寂,往往是一种自在的、内在的丰饶对他在的、外在的寻觅。我的多重想象赋予本文以特殊能量,开启多维世界,穿越现实时空,让我幸会、打量直至激赏高维存在中的公冶繁省。

一、历史之维:生动的深远

《论语·公冶长》开篇曰:

子谓公冶长:“可妻也,虽在缧绁之中,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

公冶长,公冶繁省之先祖也。公冶繁省,公冶长77世孙也。

公冶长,大成至圣先师孔子之得意弟子也。古往今来,为人师者,对门生最高规格的期许和赞赏,我想莫过于师长以自己的千金相许配。公冶长,正是孔门这等令人心生羡慕的幸运儿。需知公冶长此前是有牢狱之灾之人,孔老夫子深明大义,以女相许,足见老师的不俗与公冶的不凡。公冶长何德何能,如此深得老师青睐,前人之述不备,徒令好事者向壁而构,望空而想。相传公冶长宅心仁厚,多才多艺,身怀绝技,深谙鸟语,一度获悉群鸟飞往森林溪边争食腐尸,事有蹊跷,后见一老妇怆然寻子,以之相告,反受怀疑、诬陷和牵累,锒铛入狱,一时之间竟惹无枉之灾。所幸后来终于真相大白,公冶长因祸得福,正如《论语》第五篇《公冶长》开篇所言,公冶长成了孔子的女婿,成就了孔氏宗亲史上的一段千古姻缘和佳话。

孔门受此恩宠者非公冶长一人,足见仲尼成人之美的可爱之处。孔子还曾以其兄之女,许配自己欣赏的另外一位高足南容。夫子以一家之言,结两姓之缘,成秦晋之好,这是历史与文化中多么有趣与美妙的蝴蝶效应!它使我有幸时隔千古,活在当下,也能透过公冶繁省其人,目睹圣贤后裔迷人的风采,遥想优质基因穿越时空的玄远奥秘。

面对公冶繁省高冷的容颜、气质与才华,我难免想落天外,无冕素王的青春版以及公冶长的现代版尽现眼前。今生今世,又有哪位名家名师有此缘分,能以千金爱女,许配如此出众之后生?

公冶繁省就是公冶繁省,自身活力无限,魅力无穷,无需傲人宗谱与辉煌历史的增魅附魅。

然而公冶繁省总是能够轻易激活我的历史想象。公冶繁省,正宗双料圣贤后裔,来自孔孟之乡山东,泉城济南,北上游学,北漂游艺。公冶繁省浑身散发着齐鲁文化的理想主义,与三晋文化的现实主义,湘楚文化的神秘主义迥然有别。

公冶繁省才高八斗,广结善缘,每每让我情不自禁地想到隋唐年间齐州历城(今山东济南)在万马军中取敌将首级、也就是后来位列大唐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的秦琼秦叔宝。若阎立本再世,为秦琼造像,当以公冶繁省为蓝本。单田芳评书《隋唐演义》家喻户晓,秦琼是其中有口皆碑的“小孟尝”,广交天下英豪。这一点,与公冶繁省何其相似。公冶繁省的业界与跨界朋友遍布天下,志同道合,肝胆相照。游走于书画界、诗歌界、学术界、文化界,人缘甚好,人脉甚广。宋代陶庵云:人无痴不可交,以其无深情也。史有如下一则公案:一人问:“何为友?”禅师曰:“友分四种:一如花,艳时盈怀,萎时丢弃;二如秤,与物重则头低,与物轻则头仰;三如山,可借之登高望远,送翠成阴;四如地,一粒种百粒收,默默承担。”多少成功人士与势利小人,时代的脏东西深入骨髓,唯利是图,见利忘义。公冶繁省一身正气,敬老爱幼,重情重义,乃忘年交心之友也。与公冶繁省为友,颇有春种一粒粟,秋收万担粮之感,惠风和畅,山高水长。

对于普通寻常事和世俗现成物的厌倦,会让一个人沉醉于历史想象。历史时时撕扯现量时空,注入比量形态,仿佛输入开启宇宙无限演绎的游戏程序,幻化万物,遍历众生。历史不是别的,而是一种混合能量形态,一种人类很难驾驭的高能形态。事无常态,水无常势,兵无常阵,学无常师,总而言之,无物常在,转瞬即非。但历史并非任人打扮的小姑娘。那只是人类普遍的幻觉、浅见与任性,有如街头混混们的意淫。历史是大型空难发生后沉入深渊的黑匣子,那些自认为可以还原、重现、创造和驾驭历史的人,也许表面上被历史做多,事实上均被做空。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历史不是供人随意进出的游乐宫。它更像是一座神秘而巨大的迷宫,其中隐藏着食人怪兽米诺牛,并且从来未曾轻易放过一人。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历史是现实的原始股,未来是现实的期货。唯有当下,才是历史与未来的分红。英文中的present(“现在”)一词,含有“礼物”之意。它昭示着,当下是今生今世我们每一个人所能拥有的最为珍贵的礼物。历史是曾经的现在,未来是期盼的现在,二者都是“无何有之所”(nowhere),却可拆解和生发出“此时”(now)“此地”(here)。也许,这就是我们所知的最为深奥的无中生有。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论语·为政》)

若以后现代的十进制审视人生,则可浓缩如下:零岁闪亮登场,十岁茁壮成长,二十岁为情迷惘,三十岁确立方向,四十岁拼命打闯,五十岁回头望望,六十岁告老还乡,七十岁打打麻将,八十岁晒晒太阳,九十岁躺在床上,一百岁挂在墙上。

大有来头、大有可为的公冶繁省不屑这样。

那么好吧,公冶繁省,你且绽放,我们欣赏。

今人嗤点流传赋,不怕前贤畏后生。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

二、哲学之维:坚定地洞穿世事的表象

牛在吃草,有头牛不吃草,在思考牛为什么吃草,这头牛就是哲学家。据说鱼如果有研究能力,会不遗余力地研究水的问题;鸟如果有研究能力,会不遗余力地研究空气的问题。这是它们存在的本体论问题。当然,也会有极少数另类天才会去研究其它问题,比如鱼去研究空气,鸟去研究水。

什么是哲学?哲学就是把本来不太明显的胡说,变成比较明显的胡说。一件事情问上七遍为什么,这就是哲学。问上八遍,人就得疯狂,就会自杀。哲学并没有告诉你任何新的东西,它只是让你对那些已知的、无可置疑的观念产生动摇和怀疑。哲学是疑似明白的“糊涂学”,或曰疑似糊涂的“明白学”。公冶繁省放弃安逸的家庭生活与体制内旱涝保收的工作,背井离乡,抛妻弃子,他的人生探索的背后,是深厚的艺术情怀与哲学关怀。表面上看,公冶繁省沉默寡言,是个安静的帅哥与本份的美男,殊不知,在其盛大的沉默之下,隐着不羁的灵魂、狂野的激情与豪迈的雄心。然而正如时人所言,思想就像内裤,但不能逢人就证明你有。

子曰:“君子道者三,我无能焉: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 圣若孔丘,尚且“无能”,谁又敢放言自己“不忧”,“不惑”,“不惧”?谦谦君子公冶繁省也许未能免俗,且行且忧且惑且惧,但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炼狱未净,不入天堂。《论语·季氏》云:“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愤思难,见则思义。”这也许算是东方版的“我思故我在”吧?来自第一圣贤家族,公冶繁省的文化血脉里,流淌着一份古色古香的哲思,令人肃然起敬,倍生遐想。然而生存于全球化的当下,西方存在主义“存在先于本质”的哲学理念,势必冲击、改写和刷新国人固有的传统哲学思想。《大学》云:“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曾几何时,它是东方有道之邦为学与做人的定海神针。时过境迁,如今它仿佛被席卷而来的后现代文化连根拔起。诚如外星人马云所言:今天很残酷,明天更残酷,后天很美好,但是绝大多数人死在明天晚上。

这是个让低端人口难以插嘴和糊口的时代。世界为芸芸众生准备好无数的落难之处与劫难之时。你必须很努力,才会看上去显得毫不费力。眉毛上的汗水与眉毛下的泪水,你总得选一样。一切事物之所以显得如此美好,只是因为它们还没来得及变得很糟。《庄子》曰:“大块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庄子》还云:“生者,假借也。”生命有时候就是一道血光。一个人出生时带血的命,沿用至今。四十岁前拿命挣钱,四十岁后拿钱保命。一个人所能犯的最大错误就是害怕自己会犯错误。心灵鸡汤也好,心灵毒药也罢,骠悍的人生都得一饮而尽。既然失败99次了,干嘛不凑个整数?如果将人生一分为二,前半生的人生哲学应是“不犹豫”,后半生的人生哲学应是“不后悔”。

如何判断你是否走在人生的正确轨道上,不妨细思以下几点贴示:1、你做的事情在赋予你能量,还是在耗费你的能量;2、你是否坚持选择你“在意”的事情;3、你是否在自己的“最佳领域”工作。

公冶繁省人在旅途。公冶繁省的哲思深处,有一种化学反应和核子裂变方能产生和释放的能量。他需要学习和掌握的,也许是如何去优雅地拥抱这个虽然苦难但同时又略显美好的世界。

三、艺术之维:生命的抵押与典当

不论你从事和追求哪种事业,天赋决定了你能到达的上限,努力决定了你能到达的下限。公冶繁省的心智带宽,决定了他的精神流量注定超大超强。第一次欣赏到他的狂草,让我联想到“粉壁长廊数十间,兴来小豁胸中气。忽然绝叫三五声,满壁纵横千万字。”从怀素到张旭,有一种弥漫在中国书法中连诗仙李白也要为之折服的豪放才情:“楚人尽道张某奇,心藏风云世莫知。三吴郡伯皆顾盼,四海雄侠争追随。” 公冶繁省书艺精湛,大艺若玩。毕加索曾说,中国书法是一门奇妙的艺术,如果让我出生在中国,那么我会成为一名出色的书法家,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当一个画家。幸哉公冶繁省,生于中国,天纵英才,可以免去大师毕加索的失落与遗憾。在公冶繁省眼中与心中,书法专业绝不是孜孜以求茴字有几种写法以及小打小闹的扭捏作态般的作品作秀。书法和中国古代文化传统和哲学精神高度契合,它已成为艺中之艺,堪称中国文化重要的国际形象代言与形象大使。书法是东方一切造型艺术的基础(诚如素描是西方一切造型艺术的基础)。以字为基本单元的传统书法立场,强调以有品质的点画书写成字,以字与字的呼应起伏组成章法。而消解字单元以整纸为空间的现代构成立场,把相关的文字视为素材,以墨色线条在白纸空间上切割出有意味的形式,更具有视觉的直接性而非传统的阅读性。满室书画洗心尘,公冶繁省肝肠如雪,意气如虹,艺高胆大,纵横捭阖。

蹩脚的艺术家模仿皮毛,伟大的艺术家窃取灵魂。约翰·罗斯金(莫里斯的帮助者)认为:“我们所真正尊重的根本不是什么艺术,而是凭借艺术的帮助所表达出来的本能或灵感。” 艺术是时代的索引,任何一个时代的特殊感情都会诱导出与这些意境一致的艺术形式。正如高更宛若不戴项圈的野狼,驱赶20世纪伟大艺术家普遍沿其开创的原始主义艺术方向前进。在这里,艺术的理想状态,应是人文状态向自然状态的逆向反演。情色大师赫尔穆特·纽顿曾经语惊四座:艺术是摄影界的肮脏词,我爱死粗俗。“在我的词典里,艺术就是个下流字眼,我喜欢粗俗。我对坏品位有着浓厚的兴趣,它比那种假想中的好品位令人激动得多,后者不过是人们看待事物的一种标准化了的方式而已。”

蒙德里安认为:“艺术仅仅是作为一种替代品,出现在生活中缺乏美的时候。当生活达到一种平衡时,它将随之消失。”英国街头涂鸦艺术家班克西(Banksy),英国警方称他为艺术恐怖分子。有识之士认为,班克西没把世界当回事,也没把自己当回事,当然也没把艺术当回事。中国一些所谓的艺术家,太把自己、艺术和世界当回事。

贡布里奇指出,艺术就是把美带给那些需要它们并且能够理解它们的人。现在很多艺术都过于技术化了。波普艺术成为一屁股坐在大街上的艺术。偶发艺术,激浪精神,“没有事件的艺术”与“没有艺术的事件”如雨后春笋,应运而生。所谓创新,乃是前人没有,后人认可。永远被摹仿,难以被超越。艺者,求异也。但它不应沦为标新立异的恶性创新。纯良的艺术家,羞为莫名其妙的江湖术士张目。而如今我们的艺术江湖,盛产牛头马面的怪胎。这些炸鳞抖鳃、不可一世之辈,若是扔到秦汉魏晋充其量也就是路人甲路人乙之流。混在当代艺术圈,有时如同自取其辱。而真正有才华的艺术家,大多是为了让那些自己看得起的人看得起自己,让自己觉得牛B的人也觉得自己牛B。

以视觉为优先的艺术应该被认作是感知性而非观念性的。偷窥王百眼怪兽阿耳戈斯可以在一瞬间将事物无盲点尽收眼底。毕加索的艺术革命及其立体艺术在此基点上生长。现代艺术与后现代艺术纷至沓来,观念艺术脱颖而出,作为打眼的障眼法,观念艺术在于吸引观众的理性而非眼球和情绪。习气重则匠气深,毕加索说,我14岁的时候就画得和拉斐尔一样好了,但我却始终画不过儿童。我一直在做我不能做的事,这样我才能学会如何去做。每个孩子都是艺术家,问题在于你长大成人之后是否能够继续保持艺术家的灵魂。马克·罗斯科指出:艺术是对未知世界的历险。他的作品有时候被形容为墙壁(现代艺术的南墙,逼迫假内行们真外行们以头撞墙)。我们在熟悉的俗常生活中使用的只是习惯,并不是感觉。当我们到了陌生一点的地方,使用的就是理性和知识。当我们来到了习惯、理性和知识都用不上的地方时,我们才开始凭感觉。感觉是在理论尽头才出现的东西。将不可能变成可能,乃是艺术的极至。艺术是对可能性事物的探索。生命是一个东西,生活也是一个东西,艺术家把这些东西变成自己想要的东西。重大社会和人生问题影响艺术,在艺术领域得到经典反应,而这又反过来影响社会和人生。艺术作为一种挑衅,往往让人觉着不舒服。

谢启昆《论诗》云:“居士寻诗墨未干,杏花消息雨声寒。谁言诗到苏黄尽,万里南行眼界宽。” 有必不可解之情,方有必不可朽之诗。身与事接而境生,境与身接而情生。人皆谓书画同源。诗画何尝又不是如此。诗乃有声画,画乃无声诗。一身山水气,几首写意诗。

在很长一段历史时期,艺术家只能作为人类的人质,代表着人类受苦。现当代艺术家似乎时来运转,苦尽甘来,荣华富贵,扬眉吐气。集书家、画家、诗人与一身的公冶繁省,不走寻常路,情愿抵押和典当青春与梦想,以最大勇气打进去,以最大的力气打出来,一寸河山一寸血,融汇古今,东西合璧,寻觅着东方古典表现主义、东方古典印象派的现代灵光与余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