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书课堂|“文妖?书妖?”——直解杨维桢书法(一)


文/陈海良
来源:陈海良书画艺术      时间:2018-06-13

关于魏晋韵味,在陆机《文赋》中讲述了由低到高不断丰赡的过程。一是“应”,指呼应的技巧、美感。二和,从简单到复杂的情感要和谐相合。三是悲,代表动人、感人的力量。四是雅,表达上述的动人悲应是雅正的,这代表了朝廷的礼仪。第五是艳,艺术和谐、情感充沛、政治正确的雅的作品才能达到艳的高度。 

“丽和艳的追求不符合孔子的思想,也不适合庄子的精神,但与屈原心心相印,屈原的一往情深和惊艳辞采正好对应为今人‘缘情绮靡’的时尚,而屈原作品的丰富性也为魏晋人提供了榜样。”(张法《中国美学史》)所以,王羲之的富丽精工受到了追摹,但魏晋风韵不仅是这些,而元代赵孟頫则承接了魏晋风韵的这一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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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羲之《行穰帖》

宋人的“尚意”也是对魏晋风韵的追溯,但受“禅理”等思想影响以求得行为的高蹈与放达。“文人士大夫向禅宗靠拢,禅宗的思维方式渗入士大夫的艺术创作,使中国文学艺术创作上越来越强调‘意’,即作品的形式中所蕴藏的情感与哲理,越来越追求创作构思时的自由无羁。”(葛兆光《禅宗与中国文化》)由此,“尚意”成了“游戏笔墨”。

元末的杨维桢何尝不似屈原?不过是由对朝廷一往情深转而为消沉,文风词采惊艳也似有所仿。其书法作品不仅复古意识明显,具有魏晋的绮靡、流便,也适应了自我的宣泄,但又表现出总体的和谐。笔墨小道也,其沉迷酒色、放浪人生,游戏笔墨成了消遣、娱乐的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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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维桢 《跋马远画商山四皓图卷》 

杨氏书风可以一个词作结:疏狂。喻作一人:跛足道人。其疏狂表现在:

一,用笔的狂野、节奏的癫放(铺毫与刷笔)。笔锋锐利、劲峭,寒气直露。

二,结字的绮靡而又疏朗。有时表现出故意而为之的刚直和必胜的自信,犹如勇儒;有时流露出婆娑纷披的妖娆与流媚,犹如精妖;有时形神落拓,犹如散僧。有时行为怪诞,形疏神远,似老道施法……

三,章法的离乱与错落。应用大量的“二元对立”法则。

四,色。用笔导致点画的墨色变化、虚实变化。加上了过多的个性色彩,如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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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维桢作品局部的书法用笔

杨氏书法用笔高古。不时出现章草用笔,在魏晋意蕴的铺毫和具有米芾式的刷笔(如上图)中变乱二王式的“俗调”。从他对赵孟頫的书法的评判可见其对笔法与魏晋意蕴的理解。1361年,至正廿一年,3月26日跋赵魏公画:“咸亭侯风流任达,其自谓一丘一壑过庾亮。今观赵文敏用六朝笔法作是图,格力似弱,气韵终胜。”他注重古韵的同时,更强调“格”的高远。他在《赵氏诗录序》中讲:“评诗之品,无异人品也。人有面目骨骼,有情性神气,诗之丑好高下亦然。” 其《沈生乐府序》亦云:“我朝乐府,辞益简,调益严,而句益流媚而不陋。” 提出了“辞简”与“调严”的主张。反对“专逐时变,竞俗趋”的风尚,而不致““流于街谈市谚之陋”(《东维子集》卷九)。所以,在其用笔中不时出现章草古调以调时风,以老辣、生硬之笔调出之,反映了其取法乎上的主张。

笔中墨量较多时,往往以平铺为多,在作品的开端时用此法,或者在一些起伏不大的作品中出现,抑或在其清醒状态下表现,少有枯笔。在杂以章草笔调,奇意迭出。如《竹西草堂记》、《沈生乐府序》、《梦游海棠诗卷》、《城南唱和诗》等。这种平铺动作在王羲之等魏晋书法中比比皆是,如《丧乱帖》、《远宦帖》、《廿九日帖》等;米芾《吴江舟中诗》作品中也有大量刷笔的运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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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羲之《丧乱帖》和米芾《吴江舟中诗》局部的“竖刷”

在杨氏笔法中最具特色的是大量的应用“刷笔”,比之米南宫来更具狂逸、诡秘之气。可以说是发展了米家笔法。米芾自诩“刷字”,非为偶然。其信札类是一派晋人风范,而《吴江舟中诗》、《虹县诗》等应用了大量的刷笔,从而更具“米家派”,曾云:“一扫二王笔法,照耀皇宋万古”。此笔法具有了宋人“墨戏”成分,更成就了自家面目。这种“墨戏”在杨维桢作品重大量出现,且更为大胆、灵活,在基本笔法不变的前提下,加入了“画意”,其不少“刷笔”犹如赵孟頫《兰石图》中的石棱,有“斧劈皴”之意(如下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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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孟頫《兰石图》轴

这种用笔也影响到了明中晚期的徐渭、王铎等。不过,王铎在此类用笔中加入了大量的绞转,使行草书的点画造型再创一境。 【下期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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