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库全书总目》卷一一三《子部•艺术类》二:“(项)穆承其家学,耳擩目染,故于书法特工。因抒其心得,作为是书。” 言下之意,《书法雅言》似乎是项穆研习书法的经验之谈。一般的书法理论著述或许如此,但《书法雅言》却不是这样。项穆撰写《书法雅言》是社会责任感使然,是要挽狂澜于既倒,而个人的书写经验不可能充当议论的主题。《书法雅言》全书以孔子为精神领袖,已经暗含了视野的宽度;而其书既名“雅言”,显然是要针对“郑声”的。《论语•述而》:“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又,《卫灵公》:“颜渊问为邦。子曰:‘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乐则韶舞。放郑声,远佞人。郑声淫,佞人殆。’”又,《阳货》:“子曰:‘恶紫之夺朱也,恶郑声之乱雅乐也,恶利口之覆邦家者。’”从项穆的思想宗旨看,他撰写《书法雅言》依稀有“代圣人立言”的深远之意。而从全书十七篇的布局看,其严肃的态度和根本化、终极化的诉求又是清晰可辨的。
李清照词《鹧鸪天》 李永忠 35×35cm
项穆首先要阐明的是书法地位的重要,当然,如果书法是无关紧要的,他就不必大费周章了。在具体的论述中,项穆将书法地位等同于汉字地位,既然后者是至关重要的,前者的地位也就不言自明了。因此,项穆这样为书法定位:“书之为功,同流天地,翼卫教经者也。”(《书统》篇)其实,我们在项穆的论述中不难发现某些逻辑缺陷,因为在说到书法时,他侧重于书写的艺术性,而在说到汉字时,他又侧重于书写的实用性。尽管如此,我们对项穆的意图是能够理解的。况且,将书法地位等同于汉字地位也非始于项穆。例如,南朝宋虞和《论书表》云:“臣闻爻画既肇,文字载兴。六艺归其善,八体宣其妙。” 又,唐张怀瓘《书断》云:“昔庖羲氏画卦以立象,轩辕氏造字以设教。至于尧舜之世,则焕乎有文章……文章之为用,必假乎书;书之为征,期合乎道。故能发挥文者,莫近乎书。”
吴文英词 李永忠 33×47cm
书法的文字内容是“帝王之经纶,圣贤之学术”(《书统》篇)等等,因此书法就与思想产生了关联。在各种思想中,儒家思想无疑处于主流地位,其影响最为广泛而深入。项穆就是一位坚定的儒家知识分子,至少在《书法雅言》中表现了这一点。儒家思想为《书法雅言》书学体系提供了主要的思想资源和关键的理论支撑,一些重大的书学理论问题皆藉此展开。上文讨论的书法地位问题是这样,下文即将讨论的一些问题也是这样。
与天无极瓦当题跋立轴 李永忠 68×45cm
认识到道统在儒家思想传承中举足轻重的地位,项穆在书学体系中要做的就是正本清源、建构“书统”,以使书法传承有所依据。如同被誉为圣人的孔子是道统的极则和象征一样,书统也需要一个类似的人物,项穆选择了被誉为书圣的王羲之。他说:“宰我称仲尼贤于尧、舜,余则谓逸少兼乎钟、张,大统斯垂,万世不易。”(同上)将王羲之与孔子对举显然有些不伦不类,但在项穆看来,孔子和王羲之分别是道统和书统永远流传的保证,二者当然可以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