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与虚拟的共设策略——读黄丹松的作品


文/刘文东
来源:艺盘      时间:2018-11-27

如果我们承认文化具有种族性、阶级性、地域性以及迁移性,而且会依照各种层面进行传递与散播的话,那么,特定时空中特定种族和地域的群体人文现象必定具有了唯一性的特征。在漫长的人类文化发展历程中所记录对世界的“认知”方式逐渐被确认、补充、最后传承下来,这种记录“认知”的载体被国人称为“典籍”、“图籍”,是集各种“认知”角度而形成的社会文化的集中体系,其中“画”更成为了运用“形”表述结论的文化图籍。

“形”是一种认知的策略、也是一种抽象的信息符号,在共同的群体领域所形成的文化共识中,“形”具有延伸文化与惯性的特点,区别于“物”、“体”等实在的概念。在普遍的认知观念里,“体量”是“物”存在的表征,但中国文化对形体真实感的理解却已经有意识地消解其存在的份量。在国人对一般物体认知观念之外,还包含有另一种不可见其形态又不可察其体量,却又能被共同感知的“象”的“无常体”,这在远古的蛮荒时期似乎是“国际性”的共识。科学已经证明:人类对消逝时空特定记忆的痕迹实际上并没有真正消失,而是以一种不被视觉所捕获的“波”的方式而存在,甚至于一直被认为迷信却有着共同观念的“神”、“仙”、“鬼”等“难量裁”的“神秘之物”,也是一种超越现代科学维度之外的存在质。但是再虚幻之物也须建立一个“形”的“被认知”体系,这也是个体的本质要求。六法中“应物象形”正是有了客观的“物”的参照才具有了“形”的描述,而“形”则是以“象”的方式去表述对“物”的认知理解,这也是认识物种的一种策略。同样道理,“色”虽然也只是视觉获取信息的其中之一种,但“金黄的稻穗”、“青青的草地”、“蓝蓝的天空”这些词语都是以色作为认知的强化概念,而要表述这种“色”的途径则不可缺少对“彩”的描述。“彩”与“象”一样是群体文化共识的结果,相比于“物体”的印象而言,似乎“彩”更能被国人所接受,因为“彩”具有了清晰表述群体对不同物种的社会文化判断与总结,同时“彩”也是一种根据实在事物而产生的美妙认知策略。如果说“色”仅仅是事物自然的一种“色相”,那么“彩”就是物种由“相”而产生被大众观赏之后的结果评价。

丹松作品中的“形”是朴素的,而且很直观地作用于观者的视觉经验,质朴而写实的形体具有取悦大众的视觉优势,但是也有被“行家”不屑的可能。丹松画面主体的设色也是客观而真实,红花、绿叶都很真切,各种形象被以时间切片般裁剪成惯有的形式,这种惯有形式被安排放置在经过精心策划的无意识图式——直线与自然形共存的背景中,这种真实与虚拟的两个部分共处状态,或者正是作者的一种具象与抽象并置而涌现出空间错位的尝试与表达。或许这也是实施者的一种创作策略。

看得出丹松为了“策划”这种视觉平衡所做的努力,然而结果正如图示所呈现的那样——无需任何语言和词汇解读,只凭直觉印象把握,愉悦与否已无关紧要,因为过多的文学解读会损耗作品的真实信息。不可否认的是,艺术作品在今天已经成为一种“被消费”的感官“补充剂”,丹松的画既无意于使消费的公众产生某种“畅快感”,也不会让观者触动惊骇神经,他只是默默地完成一种渐进式的从“图式转换”到“心灵转变”的历程,从外部世界物种生理形态的关注转为对自主理解消化后的形式构建,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策略。

物象的可见性是基于视觉生理的投射结果,但生理视觉与精神视觉、需求视觉有着本质的区别。可见与不可见的取舍安排并不取决于视网膜的对焦获取,因为需求视觉将可见转化为不可见,即“取”、“舍”的心智与胆略与生理无关。丹松在可视的朴素形体与不可见的虚拟幕后游走,我无意探知孰先孰后的次序,然从他内心所衍生的需求已经在作品中营造出一种寓意般的隐晦迹像,这种需求早已脱离了田园花草的寻常,将物体分散成类似基因图谱的重置,变异的主、客观形象呈现超现实的虚拟逻辑,但是东方文化的种性却恒定地凝固在作品之中。尽管人们观看作品的方式涉及文化、宗教、政治以及喜好等诸多既确定又不确定的因素,但绘画图形的同一正是为了消解这种与观看无关的“骚扰”侵占。丹松在不同系列中布置的同系列图形正是为了消除观者的视觉力量,让他们的注意力回归到形式本身。观者需要适应这种策略,在实施者预设的图式中作进一步的摸索(如果觉得由此必要的话);或者经过深入持久的观察,旁观者依然难以明了“主形”真实与虚拟背景的含义,实际这种摸索完全没有必要,因为作品所提供的背景并不直接参与内容述说的态度立场。我们或者可以单纯地理解图形与背景之间并非那么难以解读,它们仅仅是作为一种训练视觉趣味的肌理尝试。系列性的循环是在不断印证这种尝试的可塑性张力,所以在同一系列的作品中都会以之前创作的某些预设元素作为重构的参照,实现自我突破的尝试。

丹松的一些作品喜欢在写实的“主形”背后采用几何图形中的切割,以直线分离出一种冷峻而明确的格局,在分割的格局中布置对比强烈的色块,借以使得画面的真实空间消解贻尽,这种舶来的视觉语言使得观者不再停留纠缠作品中的形式、空间、和谐、情调等惯性思路,而引发出直觉画面所获得的视觉感受。虚拟的背景预设似乎在屏蔽观者日常联想,逃脱于先入之见的顽念,真诚地作出理解基础上的反应。

另外,丹松也留意到媒介混搭的肌理美感与画语延伸所带来的视觉满足,从这个层面讲,作品的偶发性、象征性与不确定性已经呈现,或者说这种手段作为游走于理想和现实之间似乎还有着较为宽阔的空间与深度的探进。

但是,社会在急变,大众的视觉欲望也在不断膨胀,观念的重组需要勇气,更需要放弃后的恍然大悟。

期待丹松下一个策略的实施。